贾元春是红楼梦中最神秘的女子。她在金陵十二钗中排第三位置,然而在前八十回中只出场一次,但她又好像“无处不在”,贾元春到底有怎样的故事呢?
贾元春——维持家庭兴旺的棋子
百年贾府,国公贵冑,但到了贾赦、贾政、贾敬这一代,已经式微,虽架子还没有倒,但两府上下安详富贵者多,用心谋划者少,就连在贾政眼里最不成器的贾宝玉也被已经去世的荣宁二公,寄予厚望,转托警幻仙姑用心教导。
贾母是很精明的,她当然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们的本事,让儿子继续光耀门楣的路子走不通,她就想其他办法。
在古代,特别是清朝,女子入宫,是家庭的无上荣耀,能给家族带来荣耀、富贵、地位,甚至权利。
但在一个男人、几千佳丽的后宫,一入皇宫深似海,勾心斗角、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后宫,埋葬了多少女子的青春?!
贾府为了这个目标,着力培养贾元春,贤德、仪态、修养、身在皇宫的权谋,以及在后宫的生存之道,因为人的长相是不能改变的,但却可以通过仪态、品德提升自己的修养。
贾元春果然不负家族厚望,成功入选秀女。但开始并不是妃嫔,而是被选为女官——凤藻宫尚书,据考这是皇宫内院负责礼仪的女官。
但只要在后宫、在皇后身边就有晋级的机会。或者因为贾元春的品德赢得了皇帝的青睐,或者皇帝想拉拢包括贾府两公在内的四王八公,皇帝把贾元春封为贤德妃,接着又降不世隆恩,允许元妃回母家省亲。
贾家成为了皇亲国戚,人人喜气盈面,两府上下得意洋洋,花费巨资,修建省亲别院——后来称为大观园。
元春封妃——维持朝廷稳定的一步棋局
元春封妃的时间应该是在她入宫多年以后。
元春入宫前跟着贾母起居,亲自教贾宝玉启蒙识字。
那宝玉未入学堂之先,三四岁时,已得贾妃手引口传,教授了几本书、数千字在腹内了。其名分虽系姊弟,其情状有如母子。
按照清朝选秀女的平均年龄13-16岁,元春入宫前教宝玉识字,宝玉大约4-6岁。省亲后不几天宝钗过15岁,那时宝玉大约14岁。此时元春23-26岁。
在宫中已经大约过了10年,最好的青春年华已经过去,元春也成了二十四五岁的老姑娘,其容貌和水灵劲儿都无法和处于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相比,那么元春封妃,最大可能是政治筹码。
朝廷需要通过把元春封妃来平衡各方势力,或者说通过元春封妃来稳定朝局。
秦可卿葬礼上,四王八公齐集,可以看出贾家虽然儿孙辈没有太突出的,但作为宁国公、宁国公(八公中的两公)的势力还在,外省的高级官员进京述职就要来贾家拜会,都要给门子送礼。而四王八公的合力是一个不容小觑团体,在当时足可以威慑皇权。
或者有内忧外患,或者皇帝更迭,皇帝需要这股力量。需要给他们一份亲近和实惠。要么给官,培植自己的亲信势力;要么联姻,巩固联盟。
结合文本我们知道,在贾元春封妃之前,作为四大家族的王家的掌门人王子腾刚刚升任了九省统制,奉旨出都查边的,成为当红权贵,这也说明皇帝拉拢四大家族。
四大家庭的领头羊贾家的嫡孙女贾元春在入宫多年后被封妃,还很快成为皇贵妃。
贾元春——权利之争的牺牲品
元春省亲时点的戏曲是《乞巧》。庚辰双行夹批:《长生殿》中伏元妃之死。
《乞巧》出自《长生殿》,讲的正是杨贵妃与唐玄宗在七夕山盟海誓的恩爱故事。非常符合当时元春封妃后盛宠的情形。
唐玄宗宠幸贵妃杨玉环,将其哥哥杨国忠封为右相,杨家人仗着杨贵妃得宠,胡作非为,骄奢淫逸。后安禄山造反,马嵬坡军士哗变,要求唐玄宗处死杨国忠和杨贵妃,唐玄宗不得已让杨玉环上吊自尽。
贾府众人在元春封妃后,个个自诩皇亲国戚,骄奢淫逸,做了很多罔顾国法的事情。
贾琏国孝家孝停妻再娶根本不把礼法当回事儿;王熙凤包揽词讼说出了“告我们家谋反都没事”大话;贾赦和贾雨村从石呆子手中抢扇子强取豪夺;贾珍孝期聚赌淫乱……贾府众人的所作所为,像极了杨贵妃那些得宠仗势、胡作非为的娘家人。
杨国忠和杨贵妃的结局我们都很熟悉,马嵬坡之变,他们都死了。
但是作者本意是如何安排元春的之死的,我们还是要从判词和画册、曲词中去寻找答案:
元春的画册是:画着一张弓,弓上挂着香橼。
首先,这一张弓,是古代的兵器,有人解读为“弓”代表元春是被弓弦勒死的,但此说法存疑。红楼梦中,没有写到皇帝上战场,贾元春也基本排除上战场的可能性。
说法二:是说贾元春的出身。宁国公和荣国公都是军功出身,随着开国皇帝出身入死打天下,她之所以入宫做女官,后来封妃、省亲,都是因为依靠祖上宁荣二公的军功。
说法三:弓音同“宫”,元春的生死荣辱都是与宫廷密不可分的,她也是十二钗中唯一的宫廷女子,宫廷带给她无上的荣耀,也带给她悲剧的命运。
元春先是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的在宫里做女史伺候了近十年,一朝贵为皇妃却依旧不受宠爱,皇帝对她不过是有恩无宠,表面功夫而已。
外人看来她是尊贵无比的贵妃娘娘,但实际上,她也不过是一个远离亲人,独自在深宫打拼的可怜女子。
最难的是青春也快要消耗尽,与年轻宫娥拼不起姿色,与其它妃嫔拼不了子嗣,只靠“贤孝才德”是没法争宠的。
所以元春在宫里的日子应该并不好过,做宫女时步步惊心,谨小慎微,做贵妃后更是如履薄冰,惶恐万分,不仅要应对宫廷中复杂的人际关系,还要时刻准备迎接皇帝的雷霆雨露各种君恩。
在省亲时,元春当着许多太监宫女的面说出不恰当的话“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”“今虽富贵,骨肉分离,终无意趣”,也是情不自禁,可见她心里的委屈。
可叹元春注定是要为家族牺牲的,可悲她的家族只把她当做了保护伞,而不能给她提供任何助力。
贾府的奢靡浮华,一场省亲已经彰显的淋漓尽致,元春一路感叹“太奢华过费了”“以后不可太奢了,此皆过分”都是良言实话,只是贾府的人没有领会她的意思。
我们再来看看元春的曲词。
二十年来辨是非,榴花开处照宫闱。三春争及初春景,虎兕相逢大梦归。
“二十年来辨是非”其中的二十年,是虚数,或者指元春入宫到死亡的小二十年,或者暗指元春死时的年龄二十几岁。
“榴花开处照宫闱”这一句,是元春怀孕的暗示,因为石榴多籽,在古代更是是多子多福的象征,所以宫廷中更遍植石榴花。
元春也曾经怀过孩子。历来母凭子贵,何况是在宫廷中?妃嫔诞下的男孩也是会封王的。但在深宫中,怀孕的妃嫔不一定都能顺利产子。有的是各种方法让你不知不觉中坠胎。尤二姐怀了贾琏的孩子,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她本来还报有一线希望,但最后孩子被打下来,她彻底被逼入了死路。
“三春争及初春景”是说迎春、探春、惜春的身份地位都比不上元春。但迎春、探春、惜春毕竟还在大观园中度过了几年青春美好的日子,而元春早早地一个人进宫,远离亲人,面对各种勾心斗角而艰难求生。元春封妃后还经常有太监来府里打秋风,她在宫中的日子之艰难可见一斑。
“虎兕相逢大梦归”这一句重点在“虎兕相逢”这四个字上。虎和兕都是猛兽,这可能暗示着新旧贵族之争,权利和利益之争。
自第一代宁国公、荣国公后,贾府几代人对朝廷毫无积极贡献,只是一味的嚣张奢靡,仗着她是贵妃的体面更加飞扬跋扈。
要想快灭亡,就要令其太疯狂。或许皇帝本心是想杀鸡给猴看,想要收拾老贵族中的部分人,贾家正好不自知,做了很多违法和违规的事情。
这时元春就成为权利和老贵族斗争的牺牲品,或者说皇帝利用元春在下一步大棋,元春一开始就是皇帝选中的重要棋子。
但相比于杨贵妃是被逼赐死,贾元春其实更惨,因为皇帝从来没有宠爱过她,只是利用她,而且利用完了就被抛弃了。
《恨无常》这首曲子,可以理解为元春之死前的悲叹。
[恨无常]喜荣华正好,恨无常又到。眼睁睁,把万事全抛;荡悠悠,把芳魂消耗。望家乡,路远山高。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:儿命已入黄泉,天伦呵,须要退步抽身早![甲夹批:悲险之至!] 。
元春至死都在牵挂家族的命运,她早就预感到了贾府最终的末路倾颓,她以托梦的形式向爹娘哭诉,只是想让家人通过她的死能够醒悟,尽快离开官场和权利斗争,避免不久之后的灭顶之灾。
可惜整个贾家都无清醒之人,大难来时,只能如待宰之羔羊。
否则……还能如何?